余客而学于长沙，访而得览贾生之故言。会端午之期，地近愈悲。惜乎谗祸难防至忠骨沈冤，长嗟新时新政而楚凤无缘。举杯沥酒，为赋新声，告吾楚三闾大夫之灵。

美哉先生之容度，后皇嘉树。时有五十爵高秩，当鼎足之嘉会，周旋诸侯，琼斝献酬。乍有凌云拟势，时闻掷地之声。然则官高生隙，怀璧见罪；谤起难辩，蛮夷憔悴。一夕迁而苦行吟，垂泪采蘩；回忠谏而不予听，离骚问天。至一投身而荆楚缟素，楚辞传而青史殷鉴，先生之才惊世，先生之冤千古！

惜乎！先生之襟袍未解，满目胡越，盖皇天之不纯命，徇百姓以哀愆。一如蕙纕之遇昧者，兰草一锄；恨小人之戚戚，不知狂飙之秋林，曲直同枯！彼一国之人也，同休戚也；如是鱼目相混。则共荣辱也。然，向使大夫知后世倾潘江撒陆海以申其冤，同其悲，不如使先生知方今之时，四海清象。吾欲告于先生：今始分众泉，清浊各异渠；今始分众巢，鸾乌居所宜。有志皆保，有情皆察；所崇唯良材，所忧皆民生。先生知其清正，先生可息矣！

悲哉先生之刚正，独立高秋。两主荒淫，朝野陶陶，先生敢以一己之力撑将颓之广厦。虽知其不可得也，三黜不止，远流亦谏。使二王听灵均之片言，曷至哉？一死囚一国灭也！巧诬心寒，首如飞蓬，先生自是美人香草，餐英啜露，危冠长佩，万而不群，虽举世流俗而不同污。夷陵一火，汨罗一跃，由是五月彩舟平堤流，词人劳咏尽白头。先生之忠正，宁折而不流俗；先生之坚贞，以玉碎而再不惜！

嗟乎！自先生之舍身也，华夏亦几遭磨折。幸得每每义士挺身，扛鼎相传，自近世犹多，使无断也。志士仁人舍生取义者，可明其故事者尚不可以数计，况死国而无字考者，尽吾中国之魂！是知：贪名徇禄而随世之磨灭者，虽正寝之死无得与吾俦。吾欲告于先生：方今之时，治者唯以人为本，以国为先。问之，其必曰：“苟利国家生死以，岂因祸福避趋之？”无物喜己悲，此忠义者之谓也，正气长存。先生知其忠勇相承，先生可宽矣！

壮哉先生之高义也，远志无私。矜孑孑于空江兮，靡群援之可依；唯幽暗之相微兮，血淋淋而滂流。先生以才绝倾七雄，介质不容，使先生移而就其任一，则功名无忧且无罹难也。然明珠而自甘暗投，骈死驽钝，迹藏蒿莱。沅下白骨，岂独为君王而死乎？其死国也！所罹岂身之不遇邪？其民之多艰也！离骚书怨，岂楚怀二王邪？其为民而无力也！是可以知长沙之恨，不及汨罗深也。是可以知椒浆奠尽湘江老，千载文章不继骚——盖屈子之恨不可捐而几与俗士相误也！

呜呼！吾欲告于先生：方今之时，德化分教，养育孤羁，淫词令废，所举唯才，庙堂亦清，民生陶陶。巾车寻前，似先生之良图；雍熙之景，源一心之为治。遥想红星初升，正危亡之秋，刳石为舟，刻木为羽，何其艰也。然前仆后继，宪法薪传，志一不弃若先生者，终是石破天惊，教秋风秋雨尽换做，人间清气荡乾坤——先生知其宏志为公，先生可慰矣！

羁流汨没而忠名永浮，碧波虽涸兮厥誉长流。吾欲告于先生：先生之忠正仁智，华夏永传！愿与吾中华少年共勉：出中序，入大庠，此何时，君莫忘！真知与内美，吾当上下而求索；书剑磨练，一展风华，勿将明时等闲度，空留老大怀悲切！岂不见：北山正苍苍，花木何芬芳，吾辈亦雄心烈烈，壮气直无前——先生可喜矣！